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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們出城門的趙總管就在城門邊告辭,走到蓉卿這邊,趙總管抱拳道:“八小姐,小人告退!”

蓉卿嗯了一聲,就道:“有勞趙總管。”兩輛車馬錯身而過。

永平府衙門建在盧龍縣中,九蓮庵在盧龍的北面,而灤縣與雪峰寺一樣,座落在盧龍的南面,從灤縣而下便是和二夫人說的一般,過了梁成再行五六日就是北平城!

官道坑坑窪窪並不好走,行了約莫三五裏的路,跟車的婆子就三五成群的跳上後面車的車轅,明蘭挑開了車簾子看了看,外面除了趕車的婆子,已是瞧不到人了。

明蘭回頭來詢問似的看著蓉卿,蓉卿又喝了一杯茶。

“出來吧!”蓉卿開了口,沒頭沒尾的說完,她和明蘭就朝車壁的兩側移了移,就瞧見車的底板就動了動,隨即從裏面頂開,一只蒼白的毫無生氣血色的手,從裏面探了出來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明蘭壓著聲音說完,用力去拉那只手,隨即一個瘦瘦小小的身體,從隔板裏鉆了出來,赫然就是方才站在儀門邊,蓉卿令她去幫忙搬東西的小丫頭,他爬了出來呼呼喘著氣,抹了額頭上的汗,搖頭道,“沒事!”卻是男聲。

明蘭又倒了茶給他喝,他咕咚咕咚將一杯茶悉數灌進肚子裏,才舒服的嘆了口氣,朝蓉卿看去,喊了聲八小姐!

“暮春!”蓉卿面色清冷的看著他,“你能保證,你是昨天離開偏院的?”

“八小姐放心!”暮春點著頭,很有自信的道,“我既然跟您走,便不考慮您的安全,也要想著自己的安全才是。”要知道,他若是被追回去,就不再只是拘禁,而是生不如死!

“那就好。”蓉卿點了點頭,又問道:“我要的東西呢!”

暮春就戒備的捂住了胸口,朝後退了一步,目光像是一只護著犢子的野狼:“八小姐什麽意思,難不成您想出爾反爾?”

蓉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就道:“我若是出爾反爾,又何必等到現在,剛剛就將這車底板封死了,等我從灤縣回來時拆開,到時候你便是不死,想必也沒了反抗能力!”說完眉梢一挑,朝暮春伸出手去,“拿來我瞧瞧,”

暮春愕然,忽然背脊就生了一陣冷汗,他怎麽就沒有想到……八小姐竟動過這樣的心思。

“那……”暮春還想說什麽,蓉卿卻已經打斷他的話,“像不像個男人,讓你拿你就拿出來便是,我可是要先確定,你拿出來是不是真的,若你匡我又做如何!”

暮春眼角跳了跳,還是將懷裏揣著的東西拿了出來。

他伸出手來,蓉卿的視線沒有先落在他手裏攥著的信封上,而是看到了他手腕上一條條錯綜覆雜的鞭痕,她眉頭一擰一把抓住暮春的手腕,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拉,心裏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不只是錯綜交叉的鞭痕,有的老化的鞭痕結了疤,而在那疤之上又落了新的鞭痕,血紅的印子周圍已開始腐爛,灰白的凹成了一個一個的坑,像是一個詭異的纏繞在手臂上的巨大的手鏈。

“他打的?”蓉卿眉頭緊擰看著暮春,暮春眼神一縮將手收回去,咬著牙回道,“不用你管!”說完,將手裏攥著的信封丟給蓉卿,將自己的雙手攏在了袖子裏。

蓉卿深看了他一眼,沒有再問,就將褥子上的信封撿起來,拆開……

裏面是一張宣紙,上頭蠅頭小楷寫了不過三五十個字,在字的盡頭落了一個私章,私章上寫:季筠私印。

季筠是蘇茂源的小字。

蓉卿又從自己的荷包裏,拿出了一張紙,上頭同樣是蠅頭小楷寫的密密麻麻的字,她兩邊掃了一眼,就將先頭的那張宣紙收在了信封中,朝暮春看去!

暮春靜靜看著八小姐做完這一切,待她停下了動作,就嗤笑一聲,道:“我暮春這麽多年,從不曾打半句誑語,你要的東西,絕對是出自二老爺親筆之作,沒有半分的虛假!”

蓉卿就點了點頭,讓明蘭將信收好,問道:“現在,你可以告訴我,我五姐姐當初在偏院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了。”

暮春的臉上就出現一幅恍惚的樣子,他盤腿坐著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,慢慢的道:“那天院子裏來了一位極重要的貴人,他和二老爺在房裏待了兩日,他們一個個被叫進去,我因為拉肚子所以幸免,我偷偷從床上爬起來,躲在墻根裏聽著那邊的動靜,就能聽到房裏傳出來的撕心裂肺的叫聲,不一會兒有兩個孩子被擡了出來,他們什麽都沒有穿,我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的……”他下意識的摸著自己心口的位置,也不看蓉卿,接著道,“我能清楚地看到,他們的下半身正滴著血……”

蓉卿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,胃裏面翻江倒海,直想吐!

暮春繼續道:“我很害怕,我逃了回去縮在被子裏,但那些哭聲喊聲依舊在耳邊回蕩,我又爬了起來將桌上的藥倒在床底下,我寧願拉死自己,也不想進那個房間…當天半夜的時候,唐總管從外面擡進了一個女子,我只看到一頂小轎進去,卻再沒有看到那頂小轎出去……到了早成,五小姐過來了,我能感受到她很戒備和緊張,當看到那些少年從她身邊經過時,她瞪大了眼睛,滿面的不可思議和恐懼還有……惡心。”

明蘭已經將帕子咬在嘴裏,嗚嗚的哭了起來!

蓉卿垂了目光,聲音暗啞透著滿腔的冷意:“然後呢!”

“五小姐在裏面大哭大叫,求二老爺放過她。”暮春說著微頓又道,“不過幾息的功夫,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,直到下午,她才從裏面走了出來……不對,應該是爬了出來,頭發散亂裙擺胡亂的扣在腰上,沒有人敢去扶她,五小姐就自己一點一點挪到了門邊,她又在門邊上靠了約莫一個多時辰,才讓人開了門回了內院,當天晚上,我就聽到五小姐自縊的消息!”

一陣陣的涼意,惡心的感覺,從胃裏翻滾著上來,蓉卿問道:“偏院裏,一共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少年?”暮春想了想,就慘笑一聲,回道,“不記得了,舊的新的,活著的死去的,這四年我也記不清院子裏有多少人!”他說完虛脫的靠在車壁上,又道,“不過,比起死去的人,大多數的都瘋了!”

“這些人瘋了,不單純是因為被蘇茂源折磨,而是因為長期服用藥物是不是?”蓉卿沈聲問著,又道,“這些藥物是誰提供的?”

暮春猛地睜開了眼睛,不敢置信的看著蓉卿,脫口問道:“你知道?!”

蓉卿搖了搖頭,她一開始只是覺得蘇茂源可能是孌童,或者有虐待的傾向,可是剛才暮春說,他和那個神秘的貴客在房裏待了三天沒有出來,一個一個的少年被擡出來……除非裏面不止兩個人,否則她想象不到,兩個正常的男性,可以三天三夜不休息,“折磨”那麽多的人……

“是!”暮春點了頭,就道,“那是一種可怕的藥,吃了之後便有種欲仙欲死的感覺,從前的一切苦樂都在那一刻煙消雲散,你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!”

不知道為什麽,蓉卿就想到了九蓮庵即將被蘇峪帶回京城的緣慈師太,和她手中拿著的那張神秘的長生不死秘方!

“聽說,鎮南王幾天前,給蘇茂源送了一車的禮,你可知道,那裏面裝著的是什麽?”蓉卿低聲問道。

“不知道。”暮春答道,“老爺自從永平知府的事情過後心情一直不好,每隔三五日就會服用一次,囚了我們在房裏一待便又是三五日,這一次時間更久,整整有八天!”他指了指明蘭方才藏信的地方,“我就是陪他玩了個痛快,趁著他神智不清時哄著他寫下這個東西,偷偷拿了他的私章蓋上,才連夜跑了出來在內院裏躲了一夜!”

她以前曾接觸過吸食毒品的人,在他們神志不清時,確實可以憑著外界的指揮,如同木偶一樣任由人操控。

所以,她相信暮春說的話。

“你休息會兒吧。”蓉卿闔上眼睛,靠在了車壁上,腦海中就浮現出當五小姐驚恐,絕望,害怕的面容……

看著自己的父親,如同畜生一樣和別的男人一起……她的心裏應該是非常的絕望和恥辱的吧,可是這種恥辱和絕望她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,只能拉了一根繩子,結束自己的生命!

蓉卿緊緊攥緊了拳頭,只覺得所有的血氣都湧上了頭頂。

車廂裏靜悄悄的,忽然,馬車停了下來,一陣此起彼伏的馬蹄聲傳了過來,隨即就聽到唐總管的嗓音傳了過來,沖著前面的才車道:“二夫人,小人是奉二老爺之命,來追一個逃走的小廝,還請二夫人行個方便,讓小人檢查一番。”

暮春騰的一下坐直了身體,身體就開始如篩糠般抖了起來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在外地,好不容易找到網絡~群啵一個。

066 母親

馬車在路邊停了下來。

“一個小廝?”二夫人掀了簾子,清冷的看著唐總管,又道:“一個小廝也值得你驅馬將我們攔下?”

唐總管似乎早就做好了被二夫人質問的準備,他從馬上跳了下來,拱手回道:“夫人有所不知,那小廝偷了老爺一樣極重要的東西!”

二夫人就皺了皺眉,沒有細問偷了什麽,而是歪頭朝後面的馬車看了一眼,那邊很安靜,她重新放了車簾。

唐總管還想說什麽,就聽到從車裏傳出了二夫人略有不悅的聲音:“查吧!”

“多謝二夫人!”唐總管說完,朝身邊跟著的兩個侍衛揮揮手,隨即那兩人就從最前面的車開始搜起。

唐總管站在二夫人車邊,就又道:“請二夫人恕罪,您的馬車是否也能……”他這是要查二夫人的車。

他的話一落,胡媽媽唰的一下掀開簾子,滿臉的冷意和嗤笑:“唐總管好大的本事,隨隨便便帶著兩個人,將二夫人的車攔下,說搜就搜,還請恕罪,我到是沒有聽出來,唐總管的語氣裏可沒有半分愧疚難安求恕罪的意思。”

“媽媽息怒。”唐總管回道,“我只不過奉二老爺的命,若非事關重大,我再有幾個膽子也不敢攔下二夫人的車,更不敢搜查,只是眼下……還請媽媽和二夫人體諒,給我方便!”

他這份姿態和語氣,比二夫人還要高上一等!

“讓他搜!”二夫人冷冷的聲音傳了出來,胡媽媽聽了就冷哼一聲,負氣的掀開了簾子,唐總管目光朝裏頭一脧,馬車內情景一覽無餘,只有二夫人盤腿坐在裏頭,手裏撚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詞的頌著佛經。

除此之外沒有旁的東西。

“打擾!”唐總管朝二夫人微躬了躬身,大步一踏就朝蓉卿的車走去。

“八小姐,我奉二老爺之命,前來追查一個夾私潛逃的小廝,那小廝生性狡猾,若他真藏於車隊之中,對夫人與小姐都是極大的危險!”一拱手,“唐某多有得罪,還請八小姐行個方便!”

“哦?”八小姐的聲音傳了出來,“一個小廝夾帶私逃?”門簾子外探出一只手,一點點掀開露出八小姐似笑非笑的面容,譏誚的看著他,“這麽大的事情,唐總管合該報官才是,偷主子東西的奴才就該亂棍打死,留他何用!”

唐總管目光在車裏轉了幾圈,如同二夫人的車廂一樣,裏面裝飾的很簡單,鋪著薄薄的褥子,清清爽爽的並無旁的東西,八小姐方才似是在看書,手邊還放著一本翻開頁面的書,這會兒她擡起頭來,雖依舊是含著笑意,他卻覺得這笑有點涼。

“不敢給官府添麻煩。”唐總管抱拳,“打擾八小姐了。”畢竟是夫人小姐的馬車,他便是再有依仗,也不敢真的鉆進去仔細的搜查!

蓉卿微微頷首,指了指正在後面堆著行禮的車廂外探頭探腦的唐總管同伴,“唐總管若是不放心,就讓人將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便是。”說著一頓又道,“不過這會兒時間可不早了,還請唐總管能快些裝回去,免得耽誤我和母親的行程。”

唐總管眼角跳了跳,終於露出一絲尷尬的樣子:“不必如此麻煩,我們只是看一眼便罷,再說,他一個小廝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上八小姐和夫人的車,是我多慮了。”心裏卻是暗暗著急,難道那小子昨天晚上沒有藏在府裏,而是連夜逃出去藏在了別處?

“既是這樣。”蓉卿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淡下去,語氣也冷了下來,“那就請讓一讓吧。”說完看了明蘭一眼,明蘭就跳下了車到二夫人的車轅邊說了幾句,隨即又就跑到車隊最前頭,待她再回來時前頭鞭哨一響,馬車又開始緩緩動了起來。

唐總管不得不朝後退了一步,給馬車讓了道。

“這八小姐可比二夫人的還要難纏。”他身邊的人低聲嘀咕了一句,唐總管就擺擺手,視線在地上的車軲轆印子上抓了一圈,就道:“再去城中搜!”便翻身上了馬,揮鞭而去!

明蘭偷偷掀開車簾,朝外看了看,見唐總管幾人已是走遠,她才松了一口氣,道:“幸好沒有露出破綻。”

蓉卿的手心也出了汗,靠在車壁上,明蘭小心的問道:“小姐,要不要讓他出來?”暮春臉色很難看,她怕他真悶死在裏頭。

蓉卿卻擺了擺手,道,“再等等!”明蘭就有些不解,卻沒有再說什麽,但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,馬車又重新停了下來。

“八小姐!”唐總管的聲音再次響起,明蘭臉色巨變,不可思議的看向蓉卿。

蓉卿就抿唇笑了笑,朝前頭點了點下頜。

明蘭掀開車簾子,就瞧見唐總管再次站在了車前,笑著道:“適才匆忙,竟是忘了給太夫人傳話。”說著一頓又道,“太夫人讓八小姐和二夫人早去早回,路上註意安全!”

蓉卿心中冷哼一聲,微微頷首道:“有勞!”唐總管又打量了一遍車廂,眼底難掩失望拱手道,“八小姐慢走!”

明蘭就很不客氣的放了車簾子。

待車再次動起來,明蘭就拍著胸口道:“小姐,幸好沒有讓暮春出來!”她哪裏能想到唐總管能再次殺將回來。

“這樣的人。”蓉卿淡淡的道,“都是疑心戒備甚重,僅僅查過一次他怎麽會安心!”

明蘭呼了一口氣,總算放下心來。

“打開吧。”蓉卿指了指底板,明蘭立刻將底板拉開,隨即哎呦一聲喊道,“小姐,他暈過去了。”

蓉卿也探頭過去看,就瞧見暮春臉色蒼白的躺在那裏,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,低聲道:“可能是悶暈過去了!”和明蘭一起將暮春從裏面拉了出來,又是餵茶又是掐人中,暮春總算醒了過來。

他迷茫的看著蓉卿,又朝車裏看了看,繼而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,他急著問道:“唐總管走了?”

蓉卿點了點頭,將桌上的馬蹄糕和蓮子糕推給他:“還不到午膳時間,你先吃些墊墊吧。”

他從昨晚開始就滴水未進,本來身體就虛的很,剛剛躺進隔板裏一悶一顛簸他便眼前一黑,就沒了知覺,現在八小姐推了點心過來,他也就不再客氣,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點心,悶著頭一口氣吃了五六塊,又灌了一杯茶,終於舒坦了許多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明蘭擔憂的看著他,又看看他的手臂,暮春擺擺手回道,“沒事兒,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,不過小事!”不知是硬撐著的,還是真的不在乎,他看向蓉卿,就道,“多謝八小姐相救!”

蓉卿沒有接他的話,只道:“現在不方便請大夫,只有到灤縣再作商量了。”一頓又道,“這兩日你就委屈一些,待在車上吧!”

暮春點著頭,又從袖子拿方灰白的帕子出來擦了嘴,他點頭道:“托八小姐的福,這已經比我想象的情況好上許多了,不委屈!”

蓉卿點了點頭,道,“那你歇會兒吧,等到了前頭歇腳的地方,我去母親的車上!”說完,她也在車壁上靠了下來,暮春目光一閃看著蓉卿就道,“那……那多不好意思。”

他並非是客氣,而是怕蓉卿會半道將他丟下!

沒有身份文牒,他便是逃出來了,終將有一日還是難逃被抓回去的命運!

“明蘭!”蓉卿看了眼明蘭,明蘭就從懷裏拿了一張銀票出來遞給暮春,暮春一楞朝蓉卿看去,蓉卿就道,“這裏是二百兩的銀票,等到了灤縣我會請外祖父相助,給你辦了戶籍身份,這些錢你自己留在身上吧,將來是走是留,也是你的自由了!”一頓又道,“你不必疑心旁人,如今你身上也沒有什麽值得我算計的。”

暮春看著手中那輕飄飄的那張紙,卻覺得堪比千金重,他紅了眼睛跪在了底板上,咚咚咚的朝蓉卿磕頭:“八小姐,小人這一生無能報答您的恩德,來生小人做牛做馬任由您差遣!”

“不用!”蓉卿淡淡的道,“我們不過各取所需了,這份報酬是你該得的,你不必記著。等戶籍辦好往後我們若有緣再見面,也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,只保重自己便是!”

暮春用袖子胡亂抹了眼淚,沒有說話!

蓉卿看看他懷中露出一個尖角的帕子,低低嘆了口氣。

傍晚時分,馬車進了一個小鎮,胡媽媽早早派人打點好,在客棧租了一個院子,馬車直接進了院子裏頭,蓉卿下車前看了眼暮春,淡淡的道:“稍後我會讓那些守著的婆子都去歇著,你也下來走動走動。”頓了頓又道,“晚上明蘭會給你送吃的來,你自己擔心點。”

暮春戒備的四周看了看,又攥緊了手中捏著的荷包,點了點頭。

蓉卿就下了車,跟著二夫人了進了房裏,胡媽媽帶著明蘭明期打了熱水又上了茶飯,蓉卿和二夫人吃過飯便在房裏說了會兒話,就各自歇下不提!

夜裏,明蘭送了吃食去車上,回來和蓉卿道:“我一掀簾子他就一骨碌爬起來,手裏攥著茶壺瞪著眼睛看著我,我唬了一跳差點將吃食也扔了出去。”明蘭說著,暗暗嘆了一口氣,小聲道,“……小姐,去灤縣……暮春能順利買到戶籍和身份文牒嗎?”

“有錢能使鬼推磨。”蓉卿靠在床頭看著手裏的信封發呆,又道,“不會有事。”暮春很機靈也很會審時度勢,能屈能伸,這是他拿性命換來的自由,現在對於他來說,沒有什麽比自由和得來不易的尊嚴更加的重要。

蓉卿將信封收起來塞進懷裏,貼身放著……是的,這裏面裝著的也是她的自由!

第二日一早,二夫人神采奕奕的出了房門,一行人吃過早飯,又重新上了路,經過一夜的休整,暮春的臉色也比昨日好看許多,似乎知道已離開了盧龍進了灤縣的境內,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,連著眼睛裏都迸出神采來。

走了小半日碰見早早來接二夫人的廖府管家,二夫人隔著簾子聽到廖管事的聲音,已經是哭了一陣,廖管事也是紅著眼睛說了許多的話,才來和蓉卿打招呼。

申時,蓉卿進了灤縣,二夫人的父親在灤縣的縣令位置上一待十幾年,縣中幾乎人人都識得廖管事,所以馬車一進城中,蓉卿就聽得到此起彼伏的打招呼聲,甚至還有百姓順手將手中提著的雞蛋和蔬菜遞給廖管事。

“多謝,多謝!”像是常有這樣的情況,廖管事一邊笑著和眾人打招呼,一邊和大家道,“我們嫁去盧龍的三小姐帶著親家小姐回來探親,老爺和夫人正念著呢,我要趕緊護送她回去。”他大聲說著,語氣裏透著不由自主的高興,“改日再和各位鄉親好好絮叨絮叨!”

蓉卿聽著嘴角也不由露出一分笑容來,心情輕快了一分。

暮春好奇的想要去看,又怕被人發現,手放在車簾子邊,眼睛骨碌碌的轉,不經意的露出一絲少年的純真,蓉卿就笑著鼓勵他:“看吧,這裏沒有人認識你。”

暮春回頭看著蓉卿,仿佛在確認蓉卿說的是不是真的,他咧嘴笑了笑,終還是沒有去看。

外面恭賀聲不斷,路人自動避在了路兩邊,讓出了道,馬車行過去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,就拐進了一個巷子裏,隨即外面有人呼喝著卸了門檻,車行進了院子裏。

“佩娟我兒!”一聲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了過來,緊接著就聽到二夫人哭著喊了聲,“娘!”母女兩人就抱頭哭了起來。

暮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蓉卿,蓉卿低聲叮囑道:“我讓明蘭在這裏陪著你。”她說著微頓又指了指他松散下來的雙螺髻,“記得整理一下。”暮春上車是穿著就是女裝,這會兒倒也方便不用再換!

蓉卿由明期和錢媽媽扶著下了車,錢媽媽目光朝車廂裏一掃,蓉卿就淡淡笑著道:“明蘭還要取些東西,媽媽隨她去吧。”

“是!”錢媽媽眼睛一轉,隨即笑著不再提,扶著蓉卿去二夫人身邊。

廖老太太穿著一件秋香色的素面褙子,容貌和二夫人有幾分相似,但眉眼間卻是非常的祥和,慈眉善目的樣子,蓉卿走過去朝廖老太太行了禮,喊了聲:“祖母!”

“這位是……”廖老太太一怔,雖早知道二夫人會帶著府中的小姐過來,卻是不知道帶的是哪一位,她話落二夫人就笑著答道,“娘,這是八小姐!”

是嫡女,廖老太太滿臉上綻開喜色,打量著蓉卿,笑著道:“真是個標志的孩子。”攜了蓉卿的手,從身後的丫頭手裏接了個荷包過來遞給蓉卿,“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八小姐拿著頑。”蓉卿接了謝過,廖老太太又道,“累了吧,快進去歇歇腳!”

“是!”蓉卿笑著點頭,跟著二夫人一人一邊扶了廖老太太的手,一行人進了院子裏。

這邊跟車來的婆子,由廖管事領著去別處歇腳安置,裝著行禮的馬車,稍候會有丫頭婆子再收拾。

廖府不大,不過兩進的院子,前面是正院後面則是家眷的住處,她們進了正屋的暖閣,廖老太太吩咐著讓人上茶上點心,蓉卿在二夫人下首落座,打量著暖閣裏的擺設,簡單的幾把櫸木的扶手椅,墻邊也放著多寶格,只是上頭擺著卻不是古玩玉器,而是一些瓷碗梅瓶,土罐器皿,甚至還有孩童捏出來的土偶。

“都是百姓送的。”廖老太太見蓉卿打量著多寶格,就笑著道,“還有些是她們兄妹小的時候玩泥巴時捏的,一直留著擺著玩。”

蓉卿笑瞇瞇的回道:“很有趣!”

廖老太太就笑著點頭,又去看二夫人,問道:“原以為你們要等蘇六小姐的婚事過後再回來的,怎麽今兒回來了,可是有什麽事。”

“沒有什麽事,只是因著婚期還有些日子,就抽空回來了。”二夫人的目光始終不離廖老太太,“這一次回來恐怕住不了幾日。”又紅了眼睛。

廖老太太依舊是笑:“能回來也是不易,住幾日都無妨。”二夫人就點了點頭,垂頭去擦眼淚。

“八小姐。”廖老太太笑看著蓉卿,“這裏比不上家中,您住著若是缺什麽少什麽只管和我提,千萬不要客氣!”蓉卿甜甜的笑著,點著頭道,“既是到外祖母家中來了,自然是不能客氣的,您就放心吧。”

二夫人擦了眼淚,微笑著應是:“娘,蓉卿很乖巧懂事的,也不似一般千金小姐嬌氣,您不用擔心!”廖老太太卻是眉頭一皺,看似斥責語氣裏卻滿是寵溺,“再乖巧懂事也是孩子。”又看著蓉卿,“八小姐在我這裏,只管任著性子。”

蓉卿笑著點頭不疊,很喜歡廖老太太,既爽利又拿捏著分寸,剛剛好。

說著話,門口垂著的簾子一動,就瞧見一位約莫五十出頭的身著官袍的男子案首闊步大步走了進來,還不待蓉卿有所反應,二夫人就騰的一下站起來,怔怔的看著他,繼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,喊道:“父親!”

廖大人止步在前,視線黏在二夫人的臉上,左右細細打量,不曾出聲……

廖老太太也是紅了眼睛,拿帕子捂住嘴低聲哽咽起來!

“快起來!”廖大人弓腰親自將二夫人扶起來,握住二夫人的手,喃喃的道,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!”

蓉卿卻看見,他亦是紅了眼眶,手輕輕的抖著。

二夫人愧疚的垂著頭,泣不成聲,過了許久才斷斷續續的道:“女兒不孝!”廖大人嘆了口氣,就擺著手,“難得回來,不說這些,不說這些!”

“是!”二夫人點著頭,餘光看到蓉卿想起來,對廖大人介紹道,“父親,這是府裏的八小姐!”

蓉卿盈盈上去朝廖大人福了福,喊道:“外祖父!”廖大人一怔,隨即和善的點了點頭,“好,好!八小姐請坐!”

“是!”蓉卿應是,卻是等著廖大人在主座上坐下,她才跟著二夫人又坐了下來。

說了半日的話,不過是場面上的客套,蓉卿知道當著她的面,他們一家人有的話也不便說,她心裏也惦記著暮春,就和二夫人低聲道:“母親,我有些疲累,想先回房歇息!”

二夫人就笑著道:“好!”她回頭和廖大人和廖老太太解釋,廖老太太就指了一個年老的婆子道,“送八小姐去房裏歇息。”又看著蓉卿,“家裏也沒有外人,八小姐只管放心休息,稍後再著人去請你過來用膳!”

蓉卿一一應是,帶著明期跟著婆子出了門。

婆子在後院左手邊的廂房停了下來,推開門她行禮笑道:“有些簡陋,還望八小姐不要嫌棄!”蓉卿讓明期打了賞,回道,“媽媽太謙虛了,這裏安靜清雅不會簡陋!”

婆子笑著退了下去。

蓉卿就回頭對跟著的錢媽媽道:“媽媽也尋了去處去歇著吧,我這裏有明期就成。”錢媽媽向來最識時務,她立刻點頭應是,退了下去。

“去看看明蘭在哪裏。”蓉卿回頭和明期吩咐,“領著她們到這裏來,若是有人問起,就說是廖府的丫頭,恰巧是你家中的鄰居,碰見了想要多聊幾句。”

明期應是,立刻沿著方才的來路去了前院。

蓉卿進了房裏,四處打量了一眼,亦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床櫃,唯一令人覺得上得了眼的,便是床邊多出來的一個嶄新的妝奩臺,想必也是新添置的,蓉卿會心的笑笑在椅子上坐下來,提著茶壺給自己斟了茶,油生出一份從未有過的輕松感。

“小姐。”明期在外頭喊了一聲,隨即推門進來,就見暮春垂著頭跟在明蘭身後進了門,蓉卿笑著道,“都坐著歇會兒吧。”

明蘭和明期就大大方方的在蓉卿對面坐了下來,暮春詫異的看著主仆三人對面而坐,像是朋友一樣互相倒茶說話,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便垂了眼簾,蓉卿朝他招手:“暮春,來這裏坐!”

暮春走了過去,在明蘭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,明蘭將茶盅遞給他。

“等晚些時候我就和母親言明。”蓉卿看著暮春,“你不用擔心,安心隨我在這裏住下,等過幾日事情辦妥了,你想走想留便隨你。”

暮春點了點頭,依舊沒有說話,顯得有些自卑。

他經歷再多,其實也不過是八九歲的孩子,此時此刻即便懷揣著二百兩的銀票,有著自己的肯定答覆,但他心裏依舊是不踏實的,從前的恥辱和難堪,現在的忐忑和不安,未來的迷茫和恐懼,這麽多的情緒落在一個孩子身上,若是換做自己,蓉卿不覺得自己能做的比他更好。

幾個人在房裏待了約莫半個多時辰,外頭就有廖府的婆子來請蓉卿去用午膳,蓉卿留了明蘭和暮春在房裏,帶著明期去了正屋,進門的時候見廖大人,廖老太太以及二夫人皆是紅著眼睛,她只當沒有看見進去行了禮,二夫人看著她道:“住的可還習慣。”

“這裏很安靜,住著很舒服!”蓉卿很真誠的說著,“母親不用擔心我。”

二夫人抿唇笑笑:“那就好。”這邊廖大人就發了話,“八小姐趕了一上午的路,這會兒定是餓了,去用膳吧。”說完站起來,朝蓉卿做出請的手勢,“八小姐,請!”

太過客氣了,蓉卿暗暗嘆氣,朝廖大人道:“外祖父先請!”廖大人又看了眼蓉卿,心中暗暗點頭,就負手出了門。

“一起,一起!”廖老太太攜了蓉卿的手,蓉卿推卻不得跟著廖老太太出門拐去了正屋邊上的一間耳房,裏面擺了桌椅碗筷桌上也布了七八個菜,自是不比家中尋常吃用的,都是些家常菜。

“鄉下地方,飲食粗陋!”廖老太太請蓉卿坐,蓉卿推辭著扶著她在廖大人右手邊坐下,她則是在末位落座,笑著回道,“外祖母客氣了,灤縣四通八達外通遼東內融北平,是經商入京的必經之地,又怎麽算作鄉下。”

“吃飯,吃飯!”廖大人先端了碗,自己夾了菜在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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